1
清晨,橘黄色的太阳光,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钻进卧室。看到它,我就知道我该起床做早餐了。
昨晚睡觉前,我和下班回来的林涛又吵了一架,一夜没睡。本想在床上多躺一会儿,但想到要送儿子去上学,咬咬牙,我还是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起床了。
吃早餐时,林涛像个没事儿人一样,主动和我说话,好似昨晚的争吵根本不存在似的,我懒得搭理他。
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,我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。昨天为什么和林涛吵架,还不是因为一个钱字。
正在我神游太空之际,听到儿子说了一句,妈妈,我吃完了。我感觉自己像是拿到了特赦令一样,赶紧拿起儿子的书包,给他背上,拉着他的手,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走去。
送完儿子回到家,林涛已不在家,去上班了。碗筷还在餐桌上放着,灶台上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,没有任何变化。
我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:心累。它与昨晚一夜没合眼的疲惫叠加起来,让我更加浑身无力。懒得再去多看餐桌和灶台的乱象一眼,任由它们乱七八糟地摆在那儿,我决定先去床上补个觉。
躺在床上,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,我越想越委屈,越想越难过。
上个月是我和林涛结婚15周年,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,但心里面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,期待林涛那个大直男能够花点儿心思,买个小礼物让我开心一下。哪怕是一杯奶茶,我也会很满足。
我早早地给林涛买好了礼物,准备在纪念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。怎么过我也想好了,两个人一起去外面吃顿饭庆祝一下。吃完饭,再去散散步,过一下久违的二人世界。
2
距离我们俩结婚纪念日,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时,我和林涛因为女儿兴趣班交费的事情吵了一架。
他一开口就说我又问他要钱,他的工资都交给我了,还不够花,钱都花到哪儿去了?吵着吵着,林涛开始给我清算家里的日常花销。算着算着,他要求我把每个月的消费账单拿给他看。
大到去超市里买东西,小到在路边小店给女儿买根冰棒,都要如实地向他汇报。每月一结,1号的时候,把上个月的明细给他看,他要了解一下我有没有乱花钱。
他还振振有词地说,现在都是手机支付,花了多少钱,在哪儿花了钱都会有一个凭证,不怕找不到。
我当时气得想打人,对他的行为很是无语。心里堵着一口气,被他一激,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他的做法。给就给,身正不影子歪,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门。
3
林涛和人合伙开了一家模具厂,生意是不错,订单接到手软,但有一个弊端,机器设备的更新换代速度很快。
一台机器动辄五六百万起步,这还算是比较便宜的,他工厂里最贵的一台机器两千六百万。用个四五年,把本钱挣回来了,差不多又该换新的了。不换可以不?当然可以,等着被淘汰吧。
客户发过来的样品,你做不出来,人家换可以做出来的厂家做。订单一笔一笔地失去,工人没事做,没班上,离倒闭也就不远了。
正应了曾经在网上红极一时的那句话:时代抛弃你,连声招呼都不打。
林涛虽是合伙人之一,但实际到手的并没有多少钱。每个月领着几千块钱的工资,作为生活费,再就是等着年终分红了。日常的大笔开销,比如:孩子交学费,要么去借钱,要么去厂里提前预支一笔钱。
最近厂里的几个合伙人又在商量买新机器的事,那一台机器得上千万,按照入股比例出钱,林涛至少要出三百万。
这三百万从何而来,成了让他发愁的事情。
我作为一个家庭主妇,帮不上什么忙,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一遍,剩下的就看银行的贷款了。所以,战火蔓延到我身上,一点儿都不奇怪。
有钱的时候,随便我怎么花,林涛不会说什么。一旦遇上他没钱的时候,各种副作用随之而来。
结婚这么多年,我算是搞清楚了,他手上有钱的时候极少,一年四季,有三个半季节都是缺钱的。剩下不缺钱的那半个季节,可能是遇上年终分红的那一段时间了。
这一次吵架,我们冷战了一个星期。到了周五,女儿要从学校回来,才算是勉勉强强地和好了。但两个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明显变少,家里的气压低了许多。
结婚纪念日什么的,还是算了,不要提了,我不想再听到林涛的唠叨声了。
4
林涛这一次算是说到做到,1号那天晚上,他下班回来,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,让你发给我的账单,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给我。
我不想跟他吵,直接把手机里的支付凭证,截了个长图发给他,让他一个一个慢慢地去看吧。
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早上,林涛居然跟我说,你账单上的有些钱不应该花,他还一一地指了出来。我和他因此又吵了一架,既然他说我乱花钱,那以后我就不买东西,不花钱,这个家我也不管了,让他自己去搞定吧。
想象很美好,现实很骨感。
我以为自己潇洒地撂挑子不干,为难的是林涛。真正实践的时候我才发现,为难的不是林涛,是我家的两个孩子。
林涛一天到晚呆在他的工厂里,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不管,心安理得地做起了甩手掌柜。
理由也很充分,厂里那么忙,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管家里的事情?我挣钱,你管家,我主外,你主内,这叫天作之合,是最好的家庭模式。
儿子上小学一年级,每顿饭都在家里吃。我可以马马虎虎地凑合一顿,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,可不能凑合。万一营养跟不上,不长个儿,那就麻烦了。
女儿上初中住校,一周回来一次。想吃点儿什么零食,我总不能跟她说,等你爸下班回来,再去买吧,那肯定又是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我。
这件事情的最后,还是我无奈地做出了妥协。对林涛,我可以做到不管不问,对两个孩子,我做不到。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,我舍不得。
正是抓住了我这个软肋,林涛对我摆出一幅爱干不干的样子,料定我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服软。他静静地看着我,一个人自导自演了一场独角戏。
5
有了第一个月的教训在那儿摆着,到了第二个月的1号,看见林涛下班回来,我直接把手机扔给他,让他自己去看。我去睡觉,不想截图,不想和他吵。
连续查了三个月的账单,可能是你爱查就查,我不吵不闹的态度,让林涛自己觉得没意思。也有可能是他要出的三百万有着落了,后面他自己不查,也不过问了。
家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,但林涛查账单的行为,却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,拔不出来,也吞不下去,忒难受了。
我不是一个喜欢乱花钱的人,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并不多。我不喜欢化妆,面霜用的是大宝,10块钱一瓶能用大半年。化妆品这一块,商家赚不到我的钱。
因为要照顾孩子,衣服都是以宽松、舒适为主,二三十块钱的T恤就可以搞定。
羡慕我的人会说,我在大城市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,老公很能干,开了工厂,一年挣不少钱。我做个家庭主妇,不用上班,照顾好孩子,把家庭打理好,这是多少女人所向往的生活。
但自己家是个什么情况,外人不知道,自己不可能不清楚。
房、车是有,手头上没什么钱,也是事实。林涛工厂的账面上是有不少钱,用身家千万来形容也不为过。工厂运转起来,不停地买机器和设备,不停地投钱进去。
赚到钱了,再投进去,买机器和设备,如此往复循环,真正落到我们手上的钱,寥寥无几。
6
和林涛离婚这一点,我从来没想过。我和他恋爱的时候,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,就是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。房子在农村,三间瓦房,兄弟二人和父母住在一起。
我们俩结婚后,他开始和别人合伙开厂,慢慢地有房有车。陪他吃苦的人是我,享受成果的机会,我不会让给别人。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,哪怕他在外面养女人,我也不会把正牌老婆的位置让出来,只要他每个月按时拿钱回家就好。
据我所知,到目前为止,他在外面没有乱来。
没有换老公的打算,日子还要接着往下过,但我们俩吵架的频率明显变多了。有时候情绪上来,实在忍不住,当着孩子的面也会吵起来,毫不避讳。
两口子过日子,吵架是正常的情绪宣泄,没什么不好的,这是我对吵架这件事的看法。直到接到女儿班主任的电话,我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愚蠢和可笑。
女儿在学校跟同学说,我爸妈的感情不好,经常吵架,他们俩怎么还不离婚呢?
这话被路过的班主任听到了,她立即给我打电话。劝我说,夫妻吵架尽量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,孩子上初二,明年要中考,影响到孩子的状态和发挥就不好了。
女儿的话让我震惊不已,在她心里,就是这么看我和她爸爸的吗?
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,我需要做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不能再抓着林涛的小辫子不放了。夫妻感情不好自是不用说,最主要是给孩子带来了负面影响,耽误了孩子,我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。
7
在这之前,我从来没觉得做个家庭主妇有什么不好,这也间接证明自己找的老公是有能力的。
在父母那一辈人看来,女人不用上班,在家做做家务,照顾孩子是享福的事儿。
从和林涛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起,我就没上过班,他说,女人把家照顾好就行了,赚钱的事交给男人就好。
每次我和别人说起这些事情,沾沾自喜的情绪由内而外散发出来,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感,仿佛是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。
此刻,脸真疼。
作为一个家庭主妇,两个孩子上学后,我的空余时间比较多,经常会做一些小饼干给孩子们吃。各种形状,各种小动物图案,我都尝试过,孩子们很喜欢。
有时候分享给小区里的其他小朋友吃,他们的妈妈或奶奶会特意跑过来问我,还有没有。孩子喜欢吃,花点儿钱买也可以。
当时,我只当作是自己的一个爱好,打发一下时间,有就给他们吃了,没有收过钱。现在,我想尝试收费,看看有多少人愿意下单。
我把自己做好的小饼干拍照,发了一个朋友圈。竟然有3个宝妈给我下单了,还买了不少,这让我干劲儿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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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时间,几乎每天都有几个人下单,我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。
做满一个月的时候,我做了个复盘,挣了七百多块钱。不算多,却是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。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,不会有人说什么,我尝到了自己赚钱的快乐。
我想把它当成一份工作,长久地做下去,势必要不断地推陈出新,做出新花样的小饼干来。空余时间,我在网上跟着人家的视频学习,看看有什么新的图案是我可以做出来的。
我做的饼干用料足,花样多,样式更新速度快,在小区里的口碑很好,很多都是回头客。通过熟人介绍,不断有新的客人加入进来,形成了稳定的客户群,收入也在水涨船高。
以前我最多的就是时间,现在我感觉自己的时间根本不够用,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才好。很自然的,也没时间和林涛吵架了。
我自己也想开了,有和他吵架的时间,不如拿来多做一点儿饼干,还能挣点儿小钱。和他吵架有钱吗?没有。
林涛可能做梦都没想到,我做的不起眼的小饼干,居然有人愿意买单,而且买的人越来越多。
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嫌弃,到现在有空了,也会帮忙搭把手,偶尔还会提出些小建议。
最让我意外的是,他看到我的订单忙不过来,主动提出给我10万块钱。让我在小区门口租个店面,雇一两个人,减轻我的工作量。
他的好意,我全盘接收,并按照他说的去做了。开业那天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。
谢谢老公在我开店方面给予的经济和精神支持,没有他,我的店不可能开起来。
下面的点赞和留言很多,都在夸我眼光好,羡慕我找了一个好老公。
对于他们的夸奖,我表示感谢。
我们夫妻感情好了,孩子也好了,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。这样的生活,也让我觉得特别踏实。
但我想说的是,只有自己变好了,身边的一切才会好起来。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,不如自身强大起来,靠山山会倒,靠人人会跑。自己,才是自己最大的倚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