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:重逢多年未见的初恋,他递上一纸协议,让我做他的合约女友 梦见打雷下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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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庄乔又把自己关在衣柜里。
黑色窗帘拉着,窗外街灯的微弱光影透过窗帘的一丝缝隙钻了进来。我在黑暗里站了许久,等勉强能视物的时候,才看向衣柜。
柜门开了条缝,缝隙间有一只漆黑的眼在注视着我。从我进来开始,他应当已经看着我很久了。
我向衣柜旁走了去,这个举动似乎惊动了他,他猛地将柜门合上,发出“嘭”的一声响,而后便是指甲划拉着柜门的刺耳声。像是只躁动不安的野兽。
可我并不是猎杀野兽的屠夫。
对这一状况,我已然驾轻就熟,便蹲在衣柜边轻轻敲了敲衣柜门。划指甲的声音停了。
“庄乔,是我。”我在外面用异常轻柔的声音道。
于是柜门又开了条缝。里面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沿着我的裙摆慢慢覆上了我的锁骨。
我锁骨处有一颗痣,他惯常都喜欢将吻印在那里。
在这一刻,危机解除。
里面的男人将柜门“嘭”一声拉开,他个子很高,蜷在衣柜里难免有些缩手缩脚,这会他对方才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,只想从衣柜里出来。
奈何光线太黑,庄乔起身钻出来的时候不慎撞到了额头,整个人便又栽了下去。
我开了灯,庄乔的皮肤在黑色丝绸睡衣的映衬下显得过分苍白了,他若无其事地揉着被撞疼的额角,瞳仁漆黑,就这般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我,若不是会动,真像是一具完美的雕塑。
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来,开口的时候语气却甚是居高临下,隐隐带了几分不耐:“傻愣着做什么,把我扶起来。”
庄乔这嘴一惯不会饶人。
我将他从那逼仄的衣柜里给拉了出来,耍了些心眼,用了不小的力气,他被我一扯,又踉跄着往我身上扑来,被我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。
庄乔明明想抱我,嘴上还在抱怨着说我硌人。
他才从黑暗里脱身,这会定然慌得很。
“嫌硌人快给我松手,那么大一块头别压我身上。”我气定神闲地开口。
然而抱着我的人没有松动的架势,我伸手推他,他反倒气急败坏地低头在我面颊上咬了个牙印,恶狠狠地开口:“陆黎,我抱你是给你脸了,别不识抬举,小心我把你给扫地出门。”
我们庄总一向说到做到,我怕半夜被他给赶出去,便也抱住了他,还不忘轻轻在他依旧紧绷着的背上拍了拍。
庄乔像只得到抚慰的大猫,整个人都蔫了下来,脑袋更是靠在我肩上来回蹭,良久才似想起来什么般,半耷拉着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,用他那居高临下的口吻道:“额头疼,给我吹吹。”
2
庄乔女人换得挺勤,业界总盛传这庄总是个风流浪子,女人如流水,情史堆成山。
却鲜少有人知晓,庄乔其实是个精神病,病史丰富。他那亲爹还在时押着他住过院,等他亲爹死了,他将病史一瞒,当着他的庄总逍遥快活,小情人换了一波又一波。
奈何小情人们都被他吓走了。
谁都没办法接受身边的男人突然就把自己关进衣柜里,开着条缝、露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你,还会用指甲刮柜门,在夜里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。
更或者半夜起身,往床边直愣愣一坐,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你,而后一边做着抹脖子的动作一边面无表情地说:“那个拿着柴刀的人看着你很久了,他想杀你。”
他上一任女伴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,半夜尖叫着从庄乔别墅里跑了出去,脸色惨白地在路边拦了辆车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,除了同庄乔的助理拿了一笔封口费,再也没有跟庄乔联系过。
狗仔却正好将女伴跑出去的那一段视频给录了下来,以至于到现在坊间都在传庄乔有什么特殊的癖好。
在我接替了庄乔的上任情人后,庄乔同我正正经经签了个合同,若无其事地给我安排了离他房间最远的客房,还不忘提醒我他喜欢一个人睡,让我别半夜去骚扰他。
他对自己半夜那些举动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,还说他过去那些女朋友总是违约。她们惦记他的身子,半夜想着爬他床,爬了后总会对他拳打脚踹,他还未来得及生气,她们倒是先将他给甩了。
他说这些的时候似乎也挺疑惑的,顶着那张被他前任挠花的脸,还不忘抽空提醒我一句:“对了,只有你一个人跟我签了合同,你像她们那样离开我的话,是要赔钱的。”
庄乔之前的情人都因为半夜爬了他的床被他吓跑了,我正巧是他的第十四位情人,还签了合同,违约要赔钱那种。
庄乔那合同上有种种不平等条约,不许我揍他,不许我吃他豆腐,我得听话,得做一个得体的情人,甚至不能离开他。
重逢多年未见的初恋,他递上一纸协议,让我做他的合约女友
我思及庄乔是我如今唯一一个金主,便也从了他。却未曾想过,庄乔不正常的时候闹心,正常的时候却还有公主病。
一如现在,他起床气儿还没过,在我打算起来去上班时,他硬是将我当抱枕不让我起来。我让他松手,他装作听不见,还一把捂住我的嘴,不让我出声。
他不让我爬他的床,却没说过不会爬我的床,半夜也不顾我的门反锁着,拿了钥匙开了门便忒不要脸地同我睡在了一处。
此时不仅不让我上班,他自己也不想去公司了,还威胁我,若不听他话,便要把医院给掀了。
庄乔明明还迷糊着,说这话时还带了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。
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,将他给踹到一边,还不忘骂道:“庄乔,总裁当多了容易犯病,你真想掀就掀给我看看,没这能耐就别瞎吹。”
他被我踹清醒了,就这么阴沉沉地瞪着我,半晌才咬牙道:“你今天敢踏出去一步我就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我直接甩门走了。还不忘隔着门提醒他:“真想见我,记得来医院精神科挂号。”
庄乔报复心理甚强,他将公司的事儿都处理完后,也当真来挂了号。
庄乔的确是我的病人,并且再往前推个两三年,我同他还是熟人。
他此刻坐在我对面,我公事公办地问他最近有什么症状。
庄乔下意识想摸烟,似乎想起来医院禁烟,便慢条斯理地喝着我才给他接的水,他这人平日西装革履地往哪一坐,用那双幽若深潭的眸子盯着谁瞧时,气场还是很强的。
他继而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,下巴微抬,露出脸部流畅的轮廓,用他那异常倨傲的声音道:
“我女朋友日日对我口出恶言,威胁我、嘲讽我,可她每天一离开我,我就会心慌、低热,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,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工作了。”
“庄先生,你这不是心病。”我脸上顶着惯常的职业性假笑,就这么看着他。
他依旧像只傲慢的花孔雀,微微抬起下巴:“嗯?”
“有的男人作起来并不比女人好到哪去,这就是单纯的矫情,需要接受现实的毒打,打清醒便好了。”我在他脸色越来越差的情况下亲自将他给请了出去。
当天我下班后,在医院外瞧见了等着我的庄乔。
他自尊心一再受挫,这会烦躁地在外面抽烟,见到我,沉着一张脸,二话不说抓着我的后领将我扔进车里。
先是压着我乱咬了一通,呼吸渐乱的时候,他委屈劲儿便也上来了,搂着我脖子道:“以前我说什么你都听,现在不仅对我凶,还同我摆脸色,陆黎,你分明就是嫌弃我了。”
3
男人这物种大多挺欠。
庄乔犹数男人中的极品。
自幼便仗着自己的美貌同我呼来喝去,年幼时我还有点傻气,颠颠儿跟在他身后,他说东我绝不敢往西,现在年纪大了,到底看透庄乔的套路,自然不会任他拿捏。
话说回来,我是庄乔的情人,是他的主治医生,还是他的同学兼病友。
庄乔以前住我对门,因而我同庄乔自小便认识。
庄乔这妖精从小就生得好看,白白净净的像女娃娃。
他小时候生得好,我在不知事的时候曾有几年真当他是女孩子,在要同他拜把子被他嫌弃后,我同他掐过不少次架。
上了小学,我贿赂他帮我写作业,喂了他不少冰棍,害他吃坏肚子进了医院,我年纪小,以为他要死了,大半夜哭天抢地趴病床上同他嚎。
他嫌我丢人,我刚起了声,他便连同被子将我们俩兜头盖脸地罩住,死命捂住我的嘴。
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儿,忘了他故作凶狠地威胁了我什么,就只是扒拉着他不肯放手了。
小孩子的喜欢向来没什么理由。
直到被子掀开,我抱着他抬头看他的脸,少年人睫毛浓长,琥珀色的眸子就这么看着我,哪怕满眼的嫌弃,我心底暗叹一声“妖精”后,便也莫名喜欢上了。
那时候都还幼稚,所谓的喜欢也就是将他到嘴的冰棍吞进自己肚子里,再顺便将往他身边凑的小姑娘都轰走。
我骂他是盘丝洞里吸人精气的蜘蛛精,他骂我是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。
后来初中校庆那年,班上也当真排了出话剧,庄乔演睡美人,我演诅咒他的女巫。
我这角色是被他给推荐上去的,他迫于压力去扮公主,心下不忿得很,以至于还不忘把我给拉下水。
那次话剧也算轰动,庄乔之所以能演睡美人,无非是他生得美,美到男女莫辨的程度。
于是当舞台上的灯光铺洒下来的那一刻,本该是王子去将睡美人给吻醒的,结果躺在床上沉睡的美人被一身黑袍的巫婆给吻了。
我抢了王子的白玫瑰,顺带在王子将要登台时将人给踹了下去。之前排练的时候这场吻戏本来是王子俯身悬空假吻,被我这一闹倒成了真。
这事儿闹得挺大,老师叫了家长。
来的人不是我爸,是我那恶毒的后妈。
庄乔本来还一脸委屈、眼含热泪地指认我对他心怀不轨,却在我后妈持着一脸假笑说我从小不检点、跟我妈一个德行后,立马变了脸。
庄乔年纪轻轻,牙尖嘴利得很,不仅指着她鼻子骂她小三狐狸精,还将人给推一个踉跄,转眼就一把牵过我的手,笑得还挺猖狂:
“抱歉,是我先招惹的陆黎,她又不是你亲生的,碍你事了?”
事后,我知道我犯了事儿,招惹了庄乔,同他一处罚站时愣是大气都不敢出。
而庄乔却一把扯过我手上攒着的白玫瑰,声音漫不经心却隐隐含了笑:“怎么?花都被你抢来了,还不敢送我?陆黎,你真是个胆小鬼。”
我也的确胆小,胆小到将那一点小心思藏在心底不肯去认,非要等到众目睽睽之下,因一场当不得真的吻戏而生了歪心。
于是王子被踹到时光之中无人问津的角落,亲吻了公主的也就只是个给“她”下了诅咒的巫婆。
4
哪怕已经过了十几年,庄乔也总爱拿我当年的事儿说道。
说我夺他初吻、毁他清白,就该负责到底。也不知是太过纯情还是太过记仇。
今儿个他文件落在家里,本来喊助理取一下的事儿,偏生要我去送。
我去的时候他在开会,让员工帮我把文件送了进去,我自己倚在不远处透过窗玻璃看着他。
我跟他在一起也有些时候了,他在外人面前什么样我也知晓。
庄乔大事上向来不含糊,商场中也一向游刃有余,最爱不留余地地给对家下狠手,平日里似乎没有个笑模样,冷冷清清往哪一坐,气势都压人得很。
不巧我当上心理医生后,他助理小于来找我开过安眠药。
刚毕业没多久的男孩子,胆子甚小,有次送醉酒的庄乔回去时被庄乔给吓到,几天没能睡得着觉。
我从小于口中听得庄乔的名字,总归好些年没见,便也多问了几句。
庄乔这人给旁人的感觉除了那些莫名的威压,更多是空寂、死气沉沉,很少会笑,惯常皱眉,看谁都像看死物般不起任何波澜。
我便话里话外暗示小于带他来见见我。
真见到他时,他推门进来,那时候外面的阳光恰好透窗罩在他脸上,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,近乎忍耐地抿着唇。
他没有看我,只是兀自拉着椅子坐下,而后才抬眼同我点了点头,眸子黑若深井,本该是个极致疏离冷淡的人,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明显愣了一瞬。
继而眼中委屈渐涌,声音也带了颤:“陆黎,你怎么才来啊。”却在这句话说完后蓦地止了声,继而皱眉,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。
可我也隐约知道了,他对旁人冷漠,唯独待我是例外。他于旁人来说隔山隔水不可相近,于我而言,从来都是触手可及的。
一如现在,他在会议结束后朝我看来,冷然的面容早就褪去,换成一副傲慢神色,同我招了招手,唤猫一样让我进去。我也不顾周遭的异样目光,大喇喇走了进去。
“你怎么不让小于来家里拿?”我先入为主地问他。
他也不说话,就是起身将窗帘拉起,隔绝外面所有视线后,他蓦地逼近我,将我虚虚揽进怀里,手撑着我身后的桌沿,语气也恶劣得很:“让你来就来,那么多废话做什么!”
庄乔在我面前永远口不对心,我于是凑近他,鼻尖蹭了蹭他的脸,在他被我这番举动撩拨得慌了神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个吻。
他整个人彻底软了下来,小声嗫嚅道:“想你了还不成么!”
当夜,庄乔在我睡下后又恬不知耻地进了我的房间。
庄乔在他是庄总的这些年里,高高在上惯了,起初同我在一起时,端着他的架子,难免如对他前几任女友那样同我说了些条条框框的规矩。
他不让我爬他床,如今每夜反倒来爬我的床。任我如何推他、踹他都不肯离开。
我问他:“你是不是对你前几任情人也这样?”
庄乔便总像受了极大委屈,近乎耍赖地在我脸上蹭了又蹭:“我哪有!我同她们又不相熟。
“不过是我年纪大了,生意场上总有人想尽办法往我身边送女人,我总需要一个固定的情人去帮我推掉一切麻烦,我给她们钱,各取所需而已。”
庄乔并不是个爱解释的人,然而他今天却耐着性子同我解释,解释到最后还说了句:“之前那些女人,我从未碰过她们,陆黎,我很乖的。”
他说完却又觉得莫名,自言自语道:“我说这些做什么!”
庄乔对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少年时那场话剧不久之后,并非因为我,而是他的少年时光也近乎是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的。
他也只以为我是他幼时的玩伴,可他却总还想不通,为何会对我如此不同,又如此依赖。
我是被半夜的动静给惊醒的,床头只开了盏昏黄的灯,他又躲在衣柜里,沉默地开了条缝注视着我。
我从来不会被他吓到,因为他的眼睛很好看,眼神里透露的情感也并不阴沉麻木,而是带了浓重的悲伤,因为灯亮着的关系,他借着灯影在我走近的一瞬也认出了我。
睡了一半,他这会并不清醒,只是猛地开了柜门,将我拉了进去,我同他在逼仄的空间里紧紧挨在一起,他捂着我的嘴在我耳边道:“陆黎,要是他发现了我们,你让我出去,我来替你死,你记得快点跑。”
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本来就是无意识的,他却并不知道,早在许多年前,他就说过。
5
那是个同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的雨夜。
庄乔的母亲死了。
他母亲是个温和美丽的女人,在我看来像一朵被温养着的水仙花,每时每刻都是优雅的。
在我缺失母爱的那几年里,甚至在我父亲续娶后,我成日躲在庄乔家里陪着庄乔打游戏的时候,我总说我艳羡他有个这般好看温柔的母亲。
他不会安慰人,在我难过的时候也就只能将游戏手柄放下给我一个拥抱,嘴上还不忘说:“你哪天没人要了,你好好求我,我养你一辈子。”
庄乔的母亲死于家里。
庄乔父亲公司裁员,有员工被辞掉后,因为欠了外债精神崩溃后起了杀心。
那夜庄乔家里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。
在那人借着公司旧员工的身份进了屋后,便掏出了藏在包里的柴刀。
庄乔的母亲慌乱间跑上楼进了庄乔的屋子,将他藏在了衣柜里,还给衣柜外上了锁。而男人却在庄乔的母亲打电话报警时破门而入,将人杀死了。
庄乔躲在衣柜里透着缝隙亲眼见到了一切,他没办法出去,只能用指甲一遍遍划着柜门,那夜的雨声很大,将庄乔发出的声响尽数盖了去。
直到最后,柴刀砍断了他母亲的半截脖子,男人拎刀转身看向衣柜,欲将上面的锁砍断时,警察破门而入。
庄乔亲眼见到母亲的惨死,到死她的眼睛都是睁着的,直直看着柜门,满目映着月色,眼底是浓烈的惊恐与绝望,庄乔透过缝隙就这么同他的母亲对望着。
后来庄乔连哭都不记得怎么哭了,就只是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关在衣柜里,再也不愿出去。
我在出事后去见过他。
他认出了我,却不知为何猛地将我拉了进去,当时他说的便是那句话。他让我同他一起躲着,如果被发现了,他会替我去死。
他近乎将我当成他的所有物般,就这么死死箍着我,如何都不肯放我分毫。
他并没有伤我,单单只是下意识地想保护我,我那尖酸刻薄的后妈却记着仇,在外面一副慈母模样,叫嚷着庄乔得了精神病,要将我活活闷死在衣柜里。
哪怕我出来如何否认、替庄乔辩解,他依旧进了精神病院。庄乔的父亲在失去妻子后,不想庄乔毁了自己,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。
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,他在外面的喧嚣中似乎清醒了一瞬,面色惨白地低下了头,死死掐着自己,良久才嗫嚅了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
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个。
后来,“庄乔“这名字便似乎成了禁忌。成人的世界兴许便是这样,趋利避害,我父亲没多久便搬了家。
后来的两年,我升进高中,总千方百计地打听庄乔的事,知道他出过一次院,后来病情反复又被关了进去。
直到我收拾旧书的时候,在笔记本里看到庄乔的字,那兴许是话剧演出后他为了安慰我偷偷在我本子上留下的。
他写道:亲爱的女巫小姐,你是老天对我独一无二的恩赐,抢了你的玫瑰,希望你在以后每个黄昏日落的时候能想起来,美丽的公主还在等着你唤醒。
那句话直到两年后才被我见到。我从来没敢承认过自己喜欢他,最先承认的反倒是庄乔。
我于是在一个夜里给自己涂了满脸的番茄酱,将我后妈的房间砸得稀烂,还拿着花瓶砸了她房间里的窗户,手里拿着把水果刀指着她又哭又笑。
那段时间,我父亲出差,我借着我同我后妈之间的厌恶,装成精神病威胁她,成功混进了庄乔的医院。
6
年轻的时候什么荒唐事都能干得出来。后来大了也明白了,想要救庄乔,只有自己成为一个心理医生。
他现在的病情控制得还可以,偶尔会在深夜时发病,时间很短,等他清醒以后便也没什么事了。
他曾经说,他住院那些年的记忆对他来说很模糊,就像身在一个不见一丝光亮的狭窄空间里,他被困在里面始终都没办法出去。
如今我也习惯了他晚上睡觉时各种反常的行为。他除了忘了我同他被关在精神病院时的一些事儿,却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要对我好。
其实庄乔这男人挺粘人的,他以前情人换得多,各色美人都见过,温柔解意没学到,将那些个无理取闹的把戏学了十成十。
他也挺容易得到宽慰,往往嘴上说着不需要,一个拥抱、一个吻,便也能成功将他安抚下来。
那是冬天下的第一场雪。
我在医院时,有病人突然发病,我被推倒在地,手不慎打落桌上的水杯,水杯摔碎了,我还极倒霉地被玻璃划伤了手。手心一道血印子,看上去挺吓人。
庄乔闻声赶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。但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在我缝了伤口、取了药后带着我离开。
在大门前看着满天飞雪,他生怕我冻着般,将他身上那件驼色大衣兜头盖脸罩在我身上,半搂着我上了车。
我本来不想告诉他的,然而也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,再加上我这伤患手疼得厉害,只能给他打了电话。
他一路沉着脸色带我回了家。这些日子来,庄乔甚少在与我相处时这般沉闷过。
他除了不说话,照顾我照顾得其实挺细致的,直到我撒娇般用好着的手搂他脖子、同他说着一些不着调的情话,我一个病号哄了他大半天,到头来,就这么生生将他给哄哭了。
他身上冷得吓人,眼睛此时已经泛了红,蓦地避开我伤着的手抱住我,我同他贴得近,能听到他微乱的呼吸声,他说:“陆黎,你不能再出什么事,我遭不住的。”
庄乔同正常人不同,他想得总比旁人多些,又心有畏惧,因而在他情绪出现波动的时候,总需要人好好安抚。
我生怕他受刺激,也就只能耐下心来哄他:“庄乔,我可爱你了,总想着陪你一辈子,哪敢出事啊。”
“真的?”他哑着声问我。
“当然。”我轻轻笑着揉他头发。
他本来都已经被我安抚好了,同我额头抵着额头躺在一处,床很大,他却非要跟我挨在一起,抓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绕着自己的手指。
外面的雪应当很大,屋内暖气开得很足,过了许久,在我快要睡去的时候,他蓦然道:“我妈死之后,我好像见过你的,不止一次。
“我一直以为是在做梦,可又觉得不是,今天来接你回家的路上,我忽然想起来,很多年之前,你跟我穿着一样的病服,挤在一张病床上。”
我被他这一句话整清醒了,而他眸色复杂地看着我:“陆黎,我总还想不明白,到底那时候的你是幻象,还是现在的你是我的幻象?”
7
当年被送进去的时候,我爸并不知情。
依那个女人所言,我被那小神经病迷得五迷三道的,差不多疯了,合该进去跟他凑一对,被他给弄死才好。
我再见到庄乔时,他连我也认不出了。
他不会伤人,就是喜欢往密闭的空间钻。
他是被约束带绑在床上的,我半夜偷偷溜进他的房间,他眼睛一直睁着,人瘦了一圈,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处瞧。
我兀自趴在床边同他说着话,说以前他干的混帐事,还说如果他不被关在这里早就该跟我在一起了。
他半晌才直愣愣看着我,眼中偶露惊恐,因认不出我,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哭吼,就被我堵住了嘴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吻他,却依旧生涩。
他瞪大了眼睛,在护士听得声响拿着手电要进来看的时候,我便毫不犹豫地爬上了他的床,用被子将我们俩裹住,我躲在床上紧紧搂着他的腰。
庄乔出奇地没再抗拒,他在一瞬间安静下来,下巴就这么抵着我额头,闭着眼睛装睡。
直至人走了,我才从被子里钻出来,对上他微有讶然的眼神。
“你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他第一句话便是这个。
我曾经听过一个无厘头的传说,许多横死的人,在死后总会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时的场景。
庄乔还活着,可他却跟那些横死之人无甚区别,每天都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死在他的眼前,而他也永远都把自己困在那狭窄的一方角落。
他得从里面走出去。
“我总等不到你,只能来这里找你了。”我抱着他,在他耳边道。
“可我是因为伤了你才被关在这儿的。”他垂眸,声音很低,带着微不可查的自责与内疚。
他那段时间的记忆近乎是混乱的,他不记得了,因而总觉得他在之前做过伤害我的举动。
“庄乔,你记错了,你没有伤我。”我出声的时候已经哽咽得不像话。
他如今身上所有的顽劣已经消失了,带着一种与少年人格格不入的低迷,兴许他那时候本来就以为我是他的一场美梦,当不得真,因而也由得我在他身边放肆。
庄乔说:“那你为什么哭?”
其实在庄乔出事后,我一直有私心。
在他如此悲哀的一生里,还惦记着他的也不过我这么个面目可憎的女巫。我妄图真的学会这种魔法,给他下咒让他睡上一辈子,做一辈子的美梦。
庄乔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双手交叠安安静静地躺在那,身前放上一朵白玫瑰。
他一直睡着,我便能一直守着他。
他无需面对世人或惊恐或畏惧的目光,也无需一遍遍回忆他母亲被杀的那个深夜。
然而现实终究不是童话,我还是得让庄乔清醒过来。
庄乔曾说过,我没人要的时候他愿意养我,如今我跟他都是没人要的小孩,我用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荒唐做代价去换了几天同他相偎的机会。
我想救他,用我那时候实在微薄得过分的力量。
我于是又生涩地亲他,还在他唇上咬了一口,非要咬出牙印让他觉得疼,也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,我说:“庄乔,你写在我笔记本上的话我看到了。
“我一直都喜欢你,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那种喜欢,我见不得别人亲你,就算是假的也不行,抢来的玫瑰花本来就是想送你的。
“你得知道,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你,往后你出来了,你得跟我在一起,你骄纵一点、喜怒无常一点,其实全都没关系的,我都纵着你。”
庄乔白天活动的时间是被剥夺的,因为他不仅不会参加任何活动,还会找地方躲起来。
也就是晚上我能趁着查房的间隙,偷偷溜过去陪他说会话,告诉他我爱他,我会等他出来。
我在精神病院里没待几天,我父亲回来发现后就把我接了回去。
他觉得这一切同我无关,都是我后妈故意对我这么个孩子下了黑手,以至于他们扯离婚扯了几个月,最后我后妈肚子里有了,他们没离得成。
反而后妈为了防止我再作妖,给我办了手续将我送去了外地的住宿学校。
我后来大学学的是心理学,出去留了几年学,直到我父亲一家三口和乐美满,我也懒得再去碍他们眼,回国后便也自己租了房子,当了医院精神科的心理医生。
我不是没打听过庄乔,听说庄乔许多年前便好了,他出院后照常完成学业,不仅跳了级,还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,再之后便进了公司继承了家业。
还算一帆风顺。只不过女人换得挺勤。
我下意识觉得庄乔靠自己走出来了,再也不需要我去救他了。他兴许早就把我忘了,我也没必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。
直到我碰到他的助理小于,才知道庄乔偶尔还会在不自知的时候发病。那会他才接手公司,有老人不知从哪得来他之前的病历,质疑他是精神病,想架空他。
庄乔迫不得已需要来医院开证明,这才在小于的推荐下来找了我。
于是我们庄总在与我相认后,故意安排了几次偶遇,总裁当久了,也自然蹬鼻子上脸起来。
一次同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,他不动声色拿出一份合同,面上是讳莫如深的笑意,看不出喜怒,语气却高傲得不像话:“我身边现在缺一个女人,陆小姐,我们谈谈吧。”
似乎当真是个情场浪子,女人玩多了,蓦然遇到了能入眼的,起了玩味之心,要来做我的金主。
到底是我一开始就想岔了。
我等了他许多年,而他也当真从未喜欢过任何人。
8
害他母亲的那个人借着间歇性精神病减了惩罚,他父亲当年也未曾再上诉,似乎平静接受了这么一个判决。
可却在凶手出狱后的一年,庄乔父亲使了些手段将人给弄死了,并且伪装成了一场意外。那人死得挺惨,全尸都未曾留下。
庄乔的病在出院后已然没了旁的症状,他同我说:“到了这位置,有些隐私的事儿的确可以不动声色地处理,如果老头子不做,我也得使手段弄死他的。
“反倒是我在那以后愈发钻起了牛角尖,我在我妈墓前待了一天,却总在想,为什么当年死的是她不是我,她应该有机会逃出去呼救的,非要上楼找我,将我给关起来,说到底,她是因为我死的。
“在那之后,有时候我会重复做同一个梦,深夜醒来又会莫名躲在衣柜里。”
庄乔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很淡,有的事让他说出来等同于将过往再一次血淋淋地剖出。
当年是我决定救他的,所以现在我还是想陪着他从过往的回忆走出来。
他也依着我,配合我的治疗,我开的药他也会按时吃下去。
庄乔后来还是记起来了,他曾经试探着问我:“你是不是曾经混进我待的医院,说以后任凭我怎么作都会纵着我的?”
不承认,庄乔会当那年的我是假的;承认了,我以后的日子指不定不会好过。我只能装傻般保持沉默。
可庄乔似乎当我默认了一般,当真三天两头开始折腾我。
他每天把自己洗干净了,喷了男士香水,总各种找借口要我去他房间,勾引完我后,又会拿出合同,说我吃了他豆腐,也算违约,不用我赔他钱,不过得延长期限。
我任他三年五载地加,他乐此不疲,我也陪着他耗。直到我卖身满五十年。
在我同他重逢后第三个年头的春日,他病已经大好,晚上再也不会将自己关在衣柜里。
我约定俗成地在被他撩完后面无表情地往他床上爬的时候,他又一次将合同规矩改了。
连带着新合同到我手上的还有一束白玫瑰。纯白的,比我当年抢来那朵好看了不少。
他这人没什么浪漫细胞,求婚什么的也近乎被他省去了,他借着醉酒同我拥吻在一处时,顺便就用戒指给我套牢了。
他说这次签的是一辈子,他还说他要将我给娶回去。
他说着说着到最后声音尽是哽咽:“陆黎,这些年,我一个人过得并不好,我记不得你来医院见过我,记不得你承认喜欢我,可我却还是固执地想等着这么一个愿意救我的人。
“总还等不到,却也总想着等下去。”
我跟庄乔之间,算不上谁爱得更深一些,不过是经年累月的妄念成了真。
我自幼喜欢他,而他本也当是喜欢我的,谁都未说。直到他疯了以后,这样的喜欢依然横亘绵长,再相逢时也没有一丝戛然而止的意思。
我是要救他的人,是那个一直不会隐藏爱意、一直试图唤醒公主的女巫。
我知道他一直到今天才求婚只是为了将所有的噩梦全都驱赶走,而不是强留着我同他一起待在他自己所造的困境里。
我便也笑着点了头。
那时节正是春日,春风过处,绿草又生。
我想以后我同庄乔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春日。(原标题:《温柔童话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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