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箱子里收藏了外爷的半本自传和两本日记,妈妈没出车祸的时候,是她自己保管,我们看不到。妈妈出事后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,一直没时间看。按照我媳妇的说法,别人的日记不能私自看,必须经过本人同意才能看。可已经去世的人的日记怎么看呢?最近有时间也觉得有必要一看,就从妈妈的箱子里找出来看了一下,“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”,其实外爷在下雨下雪天农闲的时候无意中回忆和记录了贾家的历史。
外爷的自传以外爷参与和组织村子里的年轻人们玩秧歌为主线的,详细记录了民国元年外爷出生之后艰难的童年和青年时期,怎样漂泊到兰州,怎样漂泊在藏区,怎样离开达沙老家,以及怎样落户在梁家山母亲的娘家,怎样买下现在的这份庄禾的情况,使我对这段不太清楚的历史有了新的认识。外爷描写临洮、夏河、西宁当时的民生情况非常真实动人,给人感觉如亲历一般。外爷小时候在兰州的生活、在臭河沿差点被淹死、以及后来跑土匪的情景都如电影一般,形象生动。从民国元年(1912年)写到1949年解放,从土改(1951年)写到1958年大跃进,断了,页码没有了,也许是外爷自己没保管好,弄丢了,也许是妈妈没保管好,弄丢了,反正没有结尾了。但是外爷的两本日记,又和自传接上了,记录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生活和大事。
比如上世纪六十年代,生活困难的时候,外爷把家里的碗盏拿到韩集去卖,完了买些粮食补充口粮,要知道那些碗盏可是外爷在解放前置办的啊。外爷有一把心爱的小火壶,最后没办法也用十七元的价格卖了用来换粮食。有一年,外爷用背兜背着自己养的小兔子到韩集去卖,连续去了三、四个逢集日都没卖掉,因为大家都困难,都没钱啊。直到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外爷生日这天,外爷心疼地杀了自己的小兔子用来过生日,显现出外爷是多么的无奈。后来生活越来越困难,1962年外爷的母亲生病在床,很想吃一点肉,可哪里有肉呢?外爷的同村朋友徐绍先家有一口猪要杀,外爷老早就给徐说好,到时给留一块肉,可是徐杀了猪以后和村干部们吃了个净光,哪里还记得朋友生病的母亲,没给留一两肉,外爷更是非常的无奈,外爷的母亲直到去世也没有吃上一嘴肉。难怪妈妈经常说,她奶奶是挨饿的时候饿死的。
外爷详细记录了全家人的出生年月日和去世、出嫁的日子,记录了1952年大姨出嫁和1962年妈妈出嫁的情况,外爷虽然真心拥护新社会,但是对自己两个女儿的新式婚礼还是非常的不满意。按外爷的想法还是应该大操大办一下,那样才显得有气派、有面子。1964年外爷去银川看望大姨,这是外爷第一次坐火车去银川,兰州到银川的火车票快车票9元钱,慢车票8.05元,外爷为了省钱买了慢车票。外爷负责生产队菜园的时候,详细记录了菜园每年的收成和分配情况,统计表堪称会计的典范。从外爷的日记里可以看出外爷的认真负责、踏实严谨、一丝不苟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和感恩。
外爷是1995年正月初六去世的,去世已经二十三年了。自从包产到户以后,中国农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但近几年的变化更是外爷都想象不到的。现在农民的房子、车子、园子都是外爷奋斗了一辈子想得到的东西啊 !有了!没了!有了!没了!这就是轮回,这就是规律啊!
(卢声白)